(教育问答）杨绛：什么是好的教育？

重温这篇文章以纪念江洋先生。

问:你在祁鸣和振华长大，在清华和牛津长大，都是好学校。我还听说你父母的家庭格言是:如果你有钱，你应该让你的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。杨先生，你认为什么样的教育才是“好教育”？

江洋:教育是纪律，教育是被动的，孩子在父母身边最快乐，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淘气。一般来说，父母总是主张“孩子应该上学”。孩子第一天上学，穿了新衣服新鞋，拿了新书包，欢天喜地的去上学了！但是我从学校回来，大概是不想再被处分了，除非老师好好哄我。

我意识到“好的教育”首先是激发人的学习兴趣，培养人的自我激励，引导人努力学习，不断完善自己。应该在学生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其进行教育，使其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。在这方面，榜样的作用很重要，言传不如行传。

【/h/】我自己也是受父母老师的影响，从调皮变成了好学。爸爸说话有理有据，出口成章。《申报》的解说层出不穷，而且是满腔热情，砸地板。我佩服，好奇，求秘诀。父亲说:“有什么秘密？”多读书，读好书。“母亲为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操劳，得到了空她总是饶有兴趣地阅读古典文学和现代小说。我向他们学习，找到父亲的图书馆阅读，真的很有趣。从此，我读得好，读得好。

江洋在1912年1岁

我是祁鸣的一个孩子。虽然我没有受洗入教，但我被天主教乌姆的爱感染了。从小就知道“爱自己，也爱别人”，就像一首颂歌唱着“我要爱别人，不要深深的相信别人；我想爱一个人，因为有人在乎。”

我进了振华，已经长大了。振华女校的创始人长泰夫人毁了她家的学校，王校长继承了母亲的志向，献出了自己的一生“嫁给振华”，这让我深受感动。都是我心中的榜样。

江洋是女篮左首

爸爸从来没有教过我们怎么做。我通过他的行动体会到了古训“富贵不能淫，贫贱不能移，权倾不能屈”的真谛。他被任命为首都高检院院长，是因为他坚持要审理交通部部长徐世英受贿案，宁愿被有官员把守的北洋政府免职。他任江苏省高级司法厅厅长时，有一个军阀来到上海，当地士绅联合出版报纸欢迎他。他父亲的名字也在欢迎名单中。他的父亲拒绝欢迎军阀，说“名利不能当傀儡”，并立即在报纸上发表声明，表示不欢迎他。在占领上海期间，我父亲陆羽与汉奸相识，视而不见，所以传闻杨是瞎子。

江洋，女儿钱媛和钱钟书

我们从来没有给我们的女儿钱媛下过指令。当她看到我和钟书沉迷于阅读，她也是一个猴子学者，她拿着一本书按照模式阅读，但她逐渐进入了方式。她学了一门外语，有一个很难的单词。她翻了三本字典，没有查。她来问她父亲，但书上没有告诉她。她让她继续查，找到了第五本字典。

我不太了解现代教育。我在报纸上看到，艺术家韩美林画了一幅画，送给两三岁的孩子。孩子们高兴地回去了。他们赶紧把画拿给韩美林签字，问他为什么要签字。孩子说:“你签了，这幅画就值钱了！”这么小的孩子就被恶劣的社会风气影响了，真是可惜。价值观的教育不应该引起重视吗？

问:你是一个在开明的家庭和教育中长大的“新女性”。你嫁给钱钟书先生之后，需要拜公婆，学会做“老婆”。就连老浦先生也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感到心疼，这个女儿花了这么多心血培养她，在钱家当“老处女”。杨先生，这种转变的力量来自哪里？你有什么好的话来为陷入困境的现代婚姻做贡献？

江洋:我嫁给了一个富有的人家，做了冷苏钱家的“媳妇”。我沿袭旧习俗，表演旧仪式，完全没有“下嫁”的感觉。崇拜只是一种跪，礼，和鞠躬没有太大区别。如果男女双方都在意这样的细节，那就尽快打听对方家庭情况，不合适就不要结婚。

新婚的钱钟书和江洋乘油轮去英国留学

上海抗战期间，生活艰难。从大太太到老太太，对我来说，角色变了，自然也没觉得委屈。为什么，因为爱，出于对丈夫的爱。我爱我丈夫胜过爱我自己。我明白钱钟书的价值，我愿意为他的研究和写作事业的成功，为他的潜力和创造力的充分发挥而牺牲自己。这种爱不是盲目的，而是理解。理解的越深，感情越好。只有相互理解，才能有意识地相互支持。

我和钱钟书是志同道合的一对。正是因为我们俩都热爱文学，痴迷于阅读，才吸引了彼此。钟书说，他“没有远大的志向，只想贡献自己的一生，去学习。”这和我的兴趣一样。

我成名比钱钟书早。在我写的几个剧本被搬上舞台后，他被文化界介绍为“江洋的丈夫”。但我觉得钱钟书比我自己更重要，更有价值。我的著名喜剧可以和《围城》相比吗？所以他说想写小说，我不但同意，还很开心。我让他减少教学时间，专心写作。为了省钱，我辞了女佣，成了灶下仆人。不可避免的是，握笔的手在粗活开始时会伤痕累累，然后劈柴的木刺扎进肉里，然后就发烫了。然而，我在艰苦中学会了很多技能，这让我非常自豪。

1941年的江洋

【/h/】钱钟书知道我爱面子，第一次带着菜篮子出门，好人家有点尴尬，我就陪着去小菜市场。他们谈笑风生，买菜。他们也在社会的角落里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。他怕我太累，就关上卫生间的门，静静的洗衣服。当然他洗的很烂，都要再洗一遍。我被他的自尊感动了。

诗人辛棣说，钱钟书有“敬妻癖”，钟书真的很欣赏我。无论是辛苦的工作，还是翻译写作，都极大的鼓舞了我，是爱情的根基。同样，我对钱钟书的作品也非常关注和熟悉。1989年，黄蜀芹想把他的《围城》搬上银幕，来我家讨论如何突出主题。我觉得应该把《围城》的主要内涵表达出来，马上给她写两句话，就是:

城市里的人们想要逃离，

城外的人想冲进去。

婚姻或职业。

这是人生的愿望。

的意思是“围城”，不仅仅指方鸿渐的婚姻，还指人性中的一些可悲因素，即对自己处境的不满。钱钟书赞同我的概括和分析，认为这个关键词“赢我心”。

我是一个老人，我总是说一些老话。对于时代来说，我是落伍者，我没有什么好话来为现代婚姻做贡献。只是在物质至上的趋势下，我想提醒年轻朋友，男女结合最重要的是感情。只有当他们很好地理解对方时，他们才能互相欣赏、吸引、支持和鼓励，两者是一体的。我认为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友谊。即使不能成为知心朋友，也应该是可以做伴侣的朋友，或者是互相尊重的伴侣。门合适不合适不重要。

【/h/】问:杨先生，你认为你的苦难中最值得信赖、最值得骄傲的品质是什么，它能让人越来越好而不被摧毁？你觉得无悔向上的感觉从何而来？

江洋:我认为艰难中最可靠的品质是愿意忍受艰难。因为艰难孕育智慧；没有艰辛，不知道人生的路有多坎坷。只有亲身经历，才能变得聪明能干。

我的“向上精神”来自于信仰，对文化的信仰，对人性的信任。总之，有信仰，就像老百姓说的:有思想。

【/h/】抗日战争时期，国难当头，生活艰难。我觉得是暂时的。我坚信，抗日战争会胜利，中华民族不会灭亡，上海终将回到中国人的手中。我写喜剧，用笑声进行顽固的抗议。

【/h/】我们被困在上海的一个孤岛上，心向着抗战的前线和后方。当时所有爱国知识分子都挤在一起。比如我的夫妻陈希和，傅雷，宋琪，经常在书店或者傅雷家里见面，聊国际国内战争的形势和前景。我们完全不同于自愿参加“大东亚共荣圈”的作家和知识分子。

钱钟书和江洋1936年在牛津大学

有一天，我和钱钟书接到通知，要开一个我们不记得的会。参加完会议，离下一个座位不远的陈希和非常紧张地跑过来说:“每个参加会议的人都要签名。”钟书说:“你不签，就是不签！”我说:“我们要一个个写签名，我们不签名，看他们怎么做。”我们三个约好一起出去，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扬长而去，谁也没对我们怎么样。

从 到 ,“文化大革命”支撑着我驱散恐惧，忍受磨难和痛苦，而依然是我对文化的信仰，让我面对频繁发生的焚书坑儒悲剧，忍受着各种身心折磨。我绝对不相信我们传承了几千年的宝贵文化会被暴力彻底摧毁。我们这个曾经创造了如此灿烂文化的优秀民族，将会失去人性而沉沦。

从我卑微屈辱的“牛鬼”处境出发，仔细观察外界，细细品味，一个小小的问候，一个亲切的“鬼脸”，同情的眼神，宽松的纪律，委婉含蓄的批语，都是信号。我惊喜地发现，人性并没有消失，乌云镶嵌在金边。很多革命群众，甚至是管教人员，虽然拿着警棍，也对我们拳打脚踢，吼吼吼，但其实是一群披着狼皮的绵羊。我更加坚信，灾难性的“文化大革命”无论用多长时间都会以失败告终，这个被逆转的世界将再次被逆转。

【/h/】问:孔子“十五以学为旨，三十立，四十不惑”的言论已经进入中国人的日常生活，成为人生的参照坐标，但只说“七十随心，不逾矩”。有多少人能登上舞台？你现在有爬泰山，活在小世界的感觉吗？能说说你现在的状态吗？

江洋:我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重。我年轻的时候和费孝通讨论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，但是我不懂。有一天，我突然意识到时间在流逝，地球在转动。即使在同一个地方，没有一天是完全一样的。现在感觉每天都是新的。每天看着树叶的变化，听着鸟儿的啼叫，是不一样的。每天都有新的体验和新的感觉。

树上的叶子不同。花开花落，草木枯荣，日复一日。我坐下来仔细想了想，我的日常生活并不完全一样，意想不到的事情总是会发生。每天起床都会想 “我想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？”即使没有重大事故，我也可以从日常生活中获得新的体验。八段锦早课，感受舒筋活络的喜悦；看报看电视获取新信息；体验练字抄诗的些微进步，重读旧书的体验，尤其是思想的修养。要求自己对别人多一点包容，对人多一点了解，多一点相处。这方面总会有新的体验。所以，我的每一天都是特别的，有新鲜的感觉和感触。

我已经100岁了，我已经到了生命的边缘。我不知道我能走多远。我的生活是不由自主的，但我很清楚我很快就要回家了。我要洗去这百年的污秽，回家。我没有“登泰山造小天地”的感觉，但我在自己的土地哮天过着平静的生活。

一想起来，心就平静如水。我要平和的迎接每一天，好好过好每一天，准备回家。

我与无奋斗，

因为没有人值得我去争。

我热爱大自然，而且

紧挨着自然，艺术；

我在生命之火前温暖双手；

它下沉，

我准备离开。

我不会和任何人争论，

我不在乎和谁争论；

我热爱自然，

其次是艺术；

我用生命之火温暖双手；

火已经枯萎了

我也准备好了。

英国诗人兰德的《生与死》

杨绛译